禁区罪证第274章 荆棘跛行
冷。
不是夜风的冷是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那种死沉沉的冷。
像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又被扒光了扔在腊月天的野地里。
刘天尧拖着那条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N市贫民窟后巷湿滑黏腻的泥地里。
每一步落下脚底下都传来“噗嗤”一声闷响污水混着腐烂的垃圾溅起来糊在他那条破烂裤腿上也糊在露出来的、肿胀得不像样的脚踝上。
空气里那股味儿比巷子深处的公共厕所还冲。
腐烂的菜叶子、死老鼠、廉价机油、还有一股子永远散不掉的、劣质大麻混合着呕吐物的酸馊气直往鼻子里钻呛得人脑仁疼。
远处城市边缘那些高楼大厦的霓虹灯管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着红的、蓝的、绿的光晕被湿漉漉的空气晕开像打翻了的廉价颜料盘脏兮兮地泼在低矮棚屋的铁皮屋顶和斑驳墙面上投下光怪陆离、扭曲晃动的影子像无数张牙舞爪的鬼影。
刘天尧低着头只顾往前走。
身上那件早就看不出原色的破布条子勉强挂在身上湿透了紧贴着皮肤又冷又黏。
头发被血、泥、还有刚才厂房里烧焦的灰烬糊成一绺一绺耷拉在额前遮住了大半张脸。
露出来的下巴和脖子上全是干涸发黑的血痂和污泥还有几道被火燎出来的水泡破了皮渗着黄水。
他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又像是拖着千斤重的铁镣。
问题全在那条右腿上。
那条腿……已经不是他的腿了。
从膝盖往下整条腿肿得吓人硬邦邦的像塞满了生锈的铁砂。
皮肤绷得紧紧的透出一种不祥的、如同淤积了太久淤血的深紫色又隐隐泛着一层诡异的、仿佛金属氧化后的暗哑光泽。
裤腿早就被撑破了露出来的小腿肚子上皮肤下面能看到无数条细细的、如同活物般微微凸起的暗金色“筋络”!它们像无数条冬眠苏醒的毒蛇盘根错节地纠缠在一起随着他每一次迈步极其轻微地、令人毛骨悚然地……蠕动着! 每一次脚掌落地膝盖深处就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滞涩感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咬合、转动骨头缝里都跟着一阵阵发麻、发酸。
不是单纯的疼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整条腿的骨头和筋肉都在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强行拧巴、重塑的恐怖感觉!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抬起都费尽全身力气落地时又震得半边身子发麻。
他只能用那条还算完好的左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
身体的重心完全压在左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肩膀歪斜着像随时要栽倒的破风车。
每一次迈步那条怪异的右腿在地上拖出一道湿漉漉的、带着暗红色污渍的痕迹像某种受伤的怪物爬行留下的黏液。
巷子很窄两边是歪歪扭扭的铁皮棚屋和用破木板、硬纸壳胡乱搭建的窝棚。
窗户大多黑洞洞的像骷髅的眼窝。
偶尔有一两扇窗户后面透出点昏黄的灯光映出里面晃动的人影或是传来几声醉汉的嘟囔、女人的哭骂、小孩压抑的抽泣。
没人关心外面这个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瘸子。
在这种地方多看一眼都可能惹祸上身。
刘天尧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或者说是一片被冰水冻住的死寂。
安娜最后凝固在脸上的那抹微笑像烧红的烙铁死死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她胸口那个汩汩冒血的窟窿她脖颈上那半截烧焦的链子……还有她最后指向吊坠时眼神里那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解脱?眷恋?痛苦? “钥匙……” 安娜无声的唇语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左手。
掌心被一个冰冷坚硬的小东西硌得生疼。
是安娜的那个吊坠。
小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形状有点怪像某种扭曲的荆棘缠绕着一颗微缩的心脏通体漆黑边缘被火燎得有些发白。
沾满了血和泥冰冷地贴着他的皮肤。
恨意。
像冰冷的毒液顺着血管流遍全身冻结了所有的痛感和疲惫。
不是那种烧得人发疯的怒火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死寂恨意。
对伊莎贝尔那个疯子对那个藏在暗处、操纵一切的陈小川对这个操蛋的世界! 这股恨意支撑着他像一根冰冷的钢筋撑着他这副快要散架的身体一步一步机械地往前挪。
突然! “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小猫哀鸣般的哭声从前头一个堆满垃圾的角落里传来。
刘天尧的脚步顿住了。
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凌乱的发丝缝隙冷冷地扫过去。
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是个小女孩看着也就七八岁穿着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裙子赤着脚脚上全是泥污和划伤。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缺了胳膊的布娃娃小脸埋在娃娃身上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刘天尧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像一潭死水。
这种景象在贫民窟里比路边的野狗还常见。
饿死的病死的被帮派火并流弹打死的……没人会在乎一个哭泣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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