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的潮声第117章 称不匀的黑心
南市的“聚鲜菜场”晨光刚漫过竹编的菜摊鱼腥气混着韭菜香就在青石板上漫开。
挑着菜担的阿婆们正弯腰拣着带露的青菜突然被一阵砸东西的脆响惊得直起腰——穿短褂的汉子正把豆腐摊的木架往地上掀嫩白的豆腐摔成烂泥混着被踩烂的番茄在地上积成滩红绿相间的污像幅被糟蹋的市井画。
杜月笙站在对面的酱菜铺门后手里捏着根竹制的秤杆秤星被磨得发亮。
这是菜场管事王伯送的当年他初到上海滩在菜场边摆过水果摊是王伯帮他挡过地痞的勒索说“秤杆要平人心更要平”现在却只能看着王伯被按在猪肉案上手腕被麻绳勒得发紫嘴里塞着烂菜叶呜呜的喊声混着猪的嚎叫听得人心里发堵。
“带头的是‘烂泥鳅’”阿笙往酱菜缸里扔了颗话梅酸水溅在缸沿“原是菜场的屠户当年偷了王伯收的摊位费去赌钱被剁了根手指赶出去。
现在靠着伪警察局的张局长带着人回来占菜场说要把所有摊位都改成‘皇军特供点’只准卖日本货还说‘中国人不配吃新鲜菜’。
” 烂泥鳅缺了根小指的手正拎着只活鸡鸡头被他硬生生拧断血溅在王伯的蓝布衫上。
“王老头别装死”他用带血的手拍着猪肉案案板上的猪骨被震得发响“张局说了三天之内不交出场子就把你这颗老脑袋挂在菜场门口当幌子!” 他身后的喽啰们哄笑起来有人把菜农的黄瓜往泥里踩有人用刀劈着王伯写的“公平交易”木牌最缺德的是个豁牙汉子竟把王伯孙女丫丫的菜篮子扔进粪坑篮子里刚摘的草莓浮在黄汤上引得围观的孩子一阵哭嚎。
丫丫躲在白菜堆后面怀里抱着个铁皮钱盒里面是她娘留下的几枚铜板——她娘原是卖花的去年被日本兵的汽车撞了没钱医治死了爹跟着游击队走了祖孙俩就靠给菜农收摊位费过活。
现在爷爷被绑菜场被砸她攥着钱盒的手在发抖指缝里渗出的血滴在白菜叶上洇出朵暗红的印。
“烂泥鳅最想要菜场底下的防空洞”阿笙往菜场西北角瞥了眼“里面藏着王伯帮游击队存的罐头和药品。
他想挖出来献给日本人换个‘菜场督办’的头衔还说要放把火烧了菜农的存菜让百姓只能买高价的日本米。
” 菜场的“便民”牌坊被烂泥鳅的人拆了石柱砸在地上碎块溅到卖鱼阿婆的脚边阿婆的竹篮被吓得掉在地上活鱼在泥里蹦跶很快就被喽啰们踩成了烂肉。
有个菜农来讨被抢的菜钱被烂泥鳅的人拦在门口说“现在钱都得上交皇军”菜农气得发抖说“你们这是要逼死种地人”却被豁牙汉子一棍打在膝盖上疼得跪在地上。
杜月笙的秤杆在掌心转得发烫秤星映着菜场的乱象。
他记得七年前自己在上海滩被人算计饿得发昏是王伯把刚收的白菜塞给他说“人是铁饭是钢得活着才能讨公道”;记得上个月暴雨冲垮了菜摊是王伯带着人连夜抢修说“菜场是百姓的饭碗砸不得”。
“烂泥鳅以为有警察局撑腰就能把菜场变成虎口?”杜月笙把秤杆往腰间一插“他忘了菜场的秤能称菜更能称良心少一两都得补黑心补不了。
” 他抬脚走进菜场青布长衫扫过满地的菜渣。
烂泥鳅的人举着棍子拦他被阿笙亮出的通行证镇住——那是伪市政府给的“特派员”证见证如见市长喽啰们的手顿时软了。
“你要的特供点我替日本人划块地方。
”杜月笙走到烂泥鳅面前指尖敲了敲他带血的手“但这菜场的菜还得按王伯的规矩卖。
” 烂泥鳅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唾沫落在猪肉案上混着猪血成了黑泥:“杜先生是来给这老东西当说客?我告诉你张局是我干爹你动我试试?昨天我刚把报信的菜农绑在电线杆上喂了野狗!” “张局长昨晚在我那儿打牌”杜月笙淡淡道“说你把他要的罐头换成了石头还私吞了五千大洋的菜款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把罐头交出来。
”他从怀里掏出块石头往烂泥鳅面前一扔“这就是你给皇军的‘罐头’砸得疼不疼?” 石头上还沾着罐头的铁皮烂泥鳅的脸瞬间白了抓石头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他知道张局长最恨办事不力这事要是捅穿非被打断腿不可。
“你……你想怎么样?”他的声音发紧缺指的手在猪肉案上抓出几道血痕。
“放了王伯”杜月笙弯腰解开王伯的绳子用袖口擦他嘴角的菜叶“把防空洞的物资还回来再把丫丫的菜篮子从粪坑里捞出来。
至于这菜场”他看了眼丫丫怀里的铁皮钱盒“该卖什么菜还得听管事的。
” 烂泥鳅咬着牙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坨生肉。
他身后的豁牙汉子还想动手被烂泥鳅一脚踹开——他知道杜月笙敢拿出石头手里肯定攥着能让他万劫不复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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