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国学智慧第80章 磨上苔
云深不知处的破寺里悬着个古怪的老僧法号“了尘”。
他枯坐石室三十年青石蒲团早被磨出人形凹痕凹痕深处又生出茸茸青苔倒像岁月为他另塑了一具鲜活的绿衣。
了尘深信“了”字乃佛门真髓终日参悟“了生死”、“了烦恼”连呼吸吐纳都暗合一个“了”字圆转的笔势。
一日大雪封山小沙弥慧明扫雪归来呵着冻红的手道:“师父‘了’字究竟何意?”了尘垂目枯指轻叩石台:“譬如这雪扫了便了。
”话音未落一阵穿堂风掀开柴门新雪又簌簌落满阶前。
慧明望着顷刻覆白的石阶眼中困惑如雪雾弥漫。
了尘心中微动。
当夜风雪更厉他闭目盘坐神思却如脱缰野马竟妄想借这天地混沌之机一举“了”却尘缘。
他强摄心神意念如锥直刺虚空欲将风雪、古寺、连自己这副枯骨一并“了断”。
冷汗却涔涔而下——愈是刻意求“了”风雪声愈是尖锐刺耳柴门呻吟愈显清晰连自己骨节的酸响也如闷雷滚过心头。
石室顿成樊笼将他困在“了”与“未了”的夹缝中动弹不得。
翌日雪霁了尘脚步虚浮竟踏进荒废的后院。
残雪覆着半截石磨盘磨槽里积着浊水倒映出他憔悴如鬼的面容。
他怔忡走近忽见眉心凹陷处一簇青苔正吮着雪水舒展成天然的“了”字!笔意圆融流转毫无雕琢之气。
了尘枯指颤抖着抚过那苔痕——凉意顺着指尖蔓入心脉如醍醐灌顶。
他凝视这无心生就的“了”字再回想昨夜强求“了断”的苦痛煎熬忽觉三十年枯坐竟不如磨盘上这一痕苔绿通透。
自此了尘日日晨昏立于石磨旁。
他不扫磨上积雪不拂风吹落的松针只静观那苔痕“了”字在雪化冰消、叶腐虫蚀间悄然变化。
春日雨水注满磨槽青苔浮漾如碧绸“了”字便添了水纹的柔媚;秋霜凝于苔面字迹又显嶙峋风骨。
了尘望着唇角渐有笑意——这天然“了”字何曾执着于自身形态?它只是应着四时流转活着长着枯荣随意。
某夜月华如练了尘忽见磨盘上青苔莹然生辉。
那“了”字被月光浸透仿佛随时要化碧烟飞去。
他心头澄明如镜信步走至崖边。
脚下云海翻涌头上星河欲流。
他摊开枯掌一片落叶恰坠入掌心——叶脉纵横分明又是一个天成之“了”。
了尘忽然纵声长笑。
笑声清越惊起数只宿鸟扑棱棱掠过月轮。
他三十年苦求而不得的“了”字真谛原来早已写满天地:山溪潺潺是“了”不为谁歌亦不为谁止;流云舒卷是“了”不留痕迹亦不避形迹;甚至他足下这承载万古的莽莽青山亦只是“了”的化身——它无言存在亦无念消长便是永恒的自在与圆融。
老僧返身回寺经过石磨时脚步未停。
月光下那磨盘上的苔痕“了”字越发青翠欲滴。
风过庭院松涛阵阵石磨槽底残水微漾倒映一天星斗流转。
青苔静伏星汉奔流动与静在此处交汇却无半分冲突只融成一片大和谐。
慧明清晨洒扫见师父惯坐的青石蒲团空空如也。
寻至后院只见石磨上苔痕鲜碧那个天然“了”字似乎比昨日更圆润些。
老僧了尘已不知何时踏着晨露下山去了。
小沙弥伸手轻触苔痕指尖传来温润生机——原来真“了”并非断灭而是如这苔痕消尽执念后生命本身自在流转的莹然碧光。
山寺依旧云来云往。
石磨静卧苔生苔灭。
那枚“了”字渐渐被新苔覆盖痕迹模糊。
可每当月满中庭清辉泻落磨盘朦胧苔影间仿佛仍有圆融笔意在无声流淌。
它不再是一个字已化作天地呼吸的韵律——不须人懂亦不求解脱只是自自然然地“在”着。
草木荣枯是它的笔画星月升沉是它的气韵连山风拂过空庭也成了它无声的念诵:真“了”者从不知自己“了”了若起心知“了”便已堕入“不了”的轮回。
了尘和尚消失于山下红尘有人说他成了走方郎中有人传他做了渡船艄公。
他的形迹如云散水流唯山寺石磨上那团生生不息的苔绿成了“了”字最深邃的注脚——它不求解脱却得了大自在;它不知自己是“了”反而成了“了”本身。
风过庭院青苔在磨痕里微微颤动仿佛连风也忘了自己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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